2011年7月5日 星期二

陪妳到最後

以下內容含有部分劇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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坦白講我並沒有很喜歡這本書。文字密度很低,故很快就看完了。

想當然我是站在醫護人員立場,跟大部分的讀者不一樣;這本書闡述的角度是病人家屬,訴說的是另外一面的故事,與大部分讀者相同。身為準醫師,我從《罹癌母親給的七堂課》《戰鬥終了已黃昏》相對容易得到共鳴。看完故事,對故事本身沒有什麼太大心得,倒是對這本書暢銷感到很有趣。確切地說,對一本我不喜歡的書能夠暢銷的原因覺得很有意思。

首先是這本書的形式。我跳過蔡詩萍的推薦序先看完,再回來看序以及作者的中文版序。這本是「自傳式小說」,蔡詩萍在推薦序中也探討了這個形式,並且認為這樣的方式較小說與自傳有優勢。他的理由是純小說不容易引起大眾的同情聯想,而自傳又不夠吸引人。但我認為,自傳性小說反而是個限制!好似有人吹噓他的經歷,卻又誇飾不實。再者,我相信好的小說家在下筆構思之初就會做許多的功課,所虛構的人物皆有真實人物所本;若小說家勾勒出的人物沒有說服力,就不配當個小說家。自傳式小說反而限制了作者的想像力。

當然,對「素人作家」而言,自傳是小說是最好起步的地方,因為省掉了事前考察、收集資料的苦工。小說的形式又讓他得以簡化故事,也讓讀者接受度比較高。我好奇的是這位素人作家Ray Kluun本身的社經地位如何?故事中男主角的經歷,有多少是他的自身經歷?這個「素人」的程度,除了在寫作方面,在其他方面是否也是如此?目前在網路上面找不到關於他工作的資料,暫且把他當作社經地位中等的民眾吧。

我自己和高知識分子、社經地位中上者打交道比較有信心。我們可以好好解釋存活率、副作用、併發症,使用我們習慣的語言。面對比較難理解這些數字概念的民眾,就要費心去尋找能夠共通的語言詞彙。雖然書中如此刻劃,但我相信荷蘭的醫師們並非如所述這般冷淡與簡短;更可能的是,醫師使用的詞彙和溝通方式,對男主角(或作者)的社經地位、當時的情緒狀態,是完全無法理解的。

對這位教育程度中等的家屬而言,整個醫療界是一個可恨的地方,這個想法倒是不曾引起罪惡感。他從獲知太太得病起,幾乎都處在否認的情緒之中。醫療人員數次建議他們可以跟心理師諮商,最後他們也同意了,但是看得出來男主角相當抗拒。靈媒相當於另一種形式的心理輔導,但接受度就比較高。從主角(或作者)的角度看起來,醫療給予的幫助非常少;不論荷蘭的醫療實際上究竟做得怎樣,這是醫療人員必須檢討的部分。

故事主角表現否認(Denial)的方法也很有意思,他選擇去夜店、喝酒、狂歡、以及外遇。我的觀點當然對台灣社會而言沒有代表性,但是這樣的行為很難引起我的共鳴。尤其是他同時號稱非常愛女兒與妻子,無法想像沒有他們的生活;同時也宣稱有孤獨恐懼症(Monophobia),「一種害怕與單一伴侶共同生活的病態心理,會無法克制地強迫自己做出不忠的舉動」。DSM-IV根本就沒有這個診斷,最接近的是300.29 Specific Phobia,但他的表現並不像是典型的恐懼症。這件事比較像是一個外遇的藉口。有意思的是,荷蘭與全世界的讀者在這其中得到共鳴嗎?「我愛我太太,但是我無法停止外遇,而且她要死的時候更嚴重」?

找了一下網路上的書評,不論是國內國外,似乎都有很兩極的評價。對男主角的行為,與我持相同看法的人也不少。不知道他們是否仍然喜歡這本書?

也許這樣的想法在荷蘭是比較可以被接受的。畢竟這是有紅燈區的阿姆斯特丹、率先通過同志結婚法案的荷蘭呀!我不是說台灣人就不外遇,只是不會這麼冠冕堂皇。比較起來,台灣人還是比較老實,甚至帶點逆來順受的韌性。當然,會讓我在醫院碰到的病人,都是想通了願意治療的病人,取樣帶有偏差;但是病人「遇到就是遇到了,命該如此沒有辦法」的想法並不少見。否認與逃避,通常也是以埋首工作來表現。這種民族社會的習性,讓我還是覺得台灣人可愛了點。(以我目前的印象而言。也許有天會發現我錯得離譜!)

另一個國情不同的地方,是故事結尾病人是以安樂死方式去世的。荷蘭是世界上少數幾個可以合法執行安樂死(或協助自殺的地方)。書中一樣是從病人家屬的角度闡述這件事,也一樣對醫師的態度相當不滿,最後仍不吝記載醫師不大願意遵照他們的時間執行,沒用的醫師找不到可以注射的血管。以安樂死的方式,在自己選擇的日子離開,對病人本身而言確實感覺比較有尊嚴;不過話說回來,這仍然是一件違反自然的工作。尤其由病人來選擇死亡的日期,醫師在知情下縮短他人的生命難辭其咎。台灣目前沒有這樣的法律,也少見這樣的風氣,大部分還是建議末期病人接受安寧療護

最後,根據作者描述,安樂死時醫師先給予口服藥劑,發現藥效不足時才追加靜脈注射,而且還一時找不到周邊血管。協助安樂死的家庭醫師好像忘記他有 Port-A 可以用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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